文/地中海螃蟹
作为互联网最早的那一波网红，罗永浩这个IP的生命力很顽强。每当人们快忘了这么一个人的时候，他总能突然做点什么，吸引一波注意。
“虽然我不适合卖口红，但相信能在很多商品的品类里做到带货一哥。”3月19日，罗永浩在社交媒体上发文决定做电商直播了。有好事者还说李佳琪的职业生涯遇到了最大挑战。
不过罗永浩其实没什么流量。不管是“老罗经济”还是极具传奇性的个人故事，真正有兴趣的人少之又少。
谁愿意关心一个不怎么成功的人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？看看自己不就行了嘛。
总有人想怀揣着理想去做点什么，现实却总是告诉我们“你还是回到自己的那个圈儿吧”。很难去定义罗永浩这个人，但他的人生轨迹的确更像一个普通人：不喜欢安于现状，就成了喜欢失败。
01
如果硬要把罗永浩跟新冠疫情扯上联系，时间就要追溯到年。
那年9月1日，《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》正式施行。同天，北方边陲小镇的延边，某中学，在开学的第一天，少了一名高三学生来报道。
那名学生是罗永浩。几个月前，他选择从延边第二中学退学。后来成了网红的老罗回顾自己的退学经历是这样说的：
“退学不是怕自己被培养成傻逼，而是没有耐心跟那些笨老师和笨制度较劲。”
老罗在学生时期的确喜欢跟老师较劲，在课堂上总爱指出老师讲错的地方，并揪着不放，最后，老师们慢慢都不搭理他了。
能指出老师的问题也是一种本事，这或许跟老罗从小就博览群书有关。小时候的老罗喜欢看书，最爱看的是《三国演义》。基于从小的文学积累，在不到两年的高中生涯里，老罗就在全国性的报刊上发表过文章，而他也一直觉得自己能成为一名作家。
韩寒退学时，老师问他“你以后靠什么生活？”。这个问题同样可以问一下89年的老罗。不同于韩寒轻描淡写的“稿费”，老罗并没有韩寒那样的运气，在辍学后的第一年就出书，然后成名。那几年，没有经济来源的老罗只能在夜市里摆地摊，写文章只是补贴家用的方法之一。
因为摆摊挣不到多少钱，他同时还倒卖过药材、开羊肉串店、走私电脑配件……这些事儿没一样办成了。在社会打拼几年后，罗永浩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，这个道理后来被写进了他的自传里。
年4月，罗永浩实现了自己的作家梦，出版了自传《我的奋斗》。这本跟希特勒自传同名的实体书售价29元，出版社的编辑却写出了文学瑰宝般的推荐语：在近三十年的中国，励志书从未如此诚恳。书中有这么一段话：
我们小的时候身边就有一些人，有的是天生胸怀大志，但也有些被称作天生有幻觉。最终看结果，如果一开始自己胸怀大志，最后什么事儿没成，人们也会说他有幻觉。
理想的乌托邦赞扬胸怀大志，真实世界则是用成败去定义一个人。老罗一直说自己是个诗人，可任何一个没有正当工作的年轻人都说自己是诗人。
老罗不想被人说成有幻觉，他急需证明自己是真的与众不同。
02
还是那段颠沛流离的辍学生涯，老罗过够了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。有一天，他路过一个书摊，被生活逼急了的老罗一口气买了多斤的成功学鸡汤，想在这些心灵鸡汤里找到一条逃出迷惘的路。
哪怕后来他说这些书都是骗傻子的，但在当时，老罗还真用他那跳跃的逻辑思维，给自己找到了出路。读完了十几本成功学后，坐在书桌前的老罗猛地拍了一下大腿：“我为什么不学英语，去培训机构当个英语老师呢？”
没人知道这个决定是怎么得出来的，但那让老罗做出决定的十几本成功学的确改变了他的命运。再后来，就是老套的逆袭奋斗故事了：头悬梁，锥刺股，误将馒头蘸墨水吃……
苦学英语的老罗学成之后，靠着自己的文采，给新东方的俞敏洪写了一封几千字的求职信。这封信打动了俞敏洪，让老罗拿到了进入新东方的敲门砖，也给自己找到了成为初代网红的平台。
当年（年），老罗2次英语试讲都没能获得认可，俞敏洪给了他第三次试讲机会。在第3次给学生试讲后，老罗终于正式成为新东方的一员。
进入新东方后，老罗凭借着之前的文学素养，讲课时小段子一个接着一个：
“真正的猛男，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。猛男的另一个特征，哭的时候要躲起来。”
“我真嫉妒你们能遇到这么猛的老师！！”
这种诙谐幽默的讲课风格深受学生们的喜爱，俞敏洪也没有亏待他，给老罗发了丰厚的工资和分红。一事无成十来年的老罗终于安顿了下来，在新东方度过了5年温饱不愁的日子。
时间流过了老罗刚刚辍学的80年代。经过90年代的普及，进入新世纪后，互联网开始走进大众生活。老罗那些讲课时说的小段子被学生录制成语音，并上传到网络。
“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。”这些“老罗语录”，吸引了一大波粉丝，老罗逐渐走上了网红之路。年，罗永浩被媒体评十大网络红人。《三联生活周刊》的主笔曾这样说道：
年互联网进入中国以来，有三个人的言论在网络上引起了最广泛的影响，他们是韩乔生、万峰和罗永浩。
老罗成功了。他成了一种文化现象，不再怀疑自己的人生是一场幻觉。时至今日，他甚至成了唯一一位活跃在公众视野的初代网红。
世纪初的互联网浪潮成就了早期的罗永浩，但要解释他后来的一系列行为，就不得不提发生于千禧年的另一件事。年，阿尔维德.卡尔森等三人凭借对多巴胺的研究获得了当年的诺贝尔奖。要说多巴胺对我们最大的影响，我想应该是它揭露了人生幸福的终极答案：
人类在基因层面决定了就只对感受的变化敏感，对绝对水平值很容易适应。因此，要想获得长期的幸福，我们所追求的不是一次性的巨大成功，而是持续的进步。
因为多巴胺，人类被分成了两种：一种是知足常乐，自愿圄于舒适区的芸芸大众；另一种则是追求终极幸福，永远不安现状，永远过着苦行僧生活的异类。
显而易见，老罗怎么看都属于后者。年6月，看到互联网风口的老罗离开新东方，创办牛博网。但他并不知道，在新东方的那五年，已经是他这辈子最辉煌的五年。
03
离开了新东方这个平台，讲课很有意思的老罗回到了辍学那十多年的状态：啥事儿也没办成。
从新东方离开后，到创办锤子科技，这中间的六年，老罗一共做了三件事：创牛博网、开培训学校、开培训学校。
年4月，牛博网日PV首次突破百万。一个月后，汶川大地震，基于网友对老罗个人的信任，牛博网在短期内募集到上百万赈灾资金。随后，罗永浩亲自带队前往灾区赈灾。从灾区回来后，老罗又开了自己的英语培训机构。
靠英语逆袭的老罗自此走上了幻灭之路。英语学校每天都在亏钱，最后没了声音；年1月9日下午，牛博网国内服务器被关闭，牛博国际也无法访问。
老罗重归迷惘，事业失败的他像多年前那样，急需成功学给自己打鸡血。而这次，他选择自己写一本心灵鸡汤——《我的奋斗》诞生了。
老罗的梦想究竟是什么？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。
刚辍学时，他想成为一名作家，亦或者英语老师。这些梦想他都实现了。那然后呢？
年，中国正处在移动互联网兴起的新时代，iPhone的跨界定义手机，以及雷*外行跨界手机的成功，给了老罗某种希望。罗永浩拿着唐岩给的万元天使投资开始了他的手机创业之路，他开始跟人说：手机是他全部的梦想。
锤子科技诞生了。在锤子科技的创业过程中，据说老罗每天都住在办公室里，而他的办公室一片混乱，别人几乎插不进脚。
后来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了，辛苦得不到回报才是人生的常态。老罗做手机债务最高时多达万元，以至于要跑到罗振宇的得道开了一个付费栏目来赚钱补贴公司。
再接着，是转行做空气净化器，再然后又是电子烟……他回到了刚辍学那十年的状态：啥也办，但啥也没办成。
年，一部叫做《燃点》的纪录片上映。这部纪录片拍摄了老罗在内的多位创业者的日常状态。这部影片在那个创业寒潮并没有点燃大家的热血，有网友这样评价：就是一群失败者在跟大家谈成功学鸡汤。
18年是罗永浩第n个人生低谷年。据他自己表述，自年下半年出现经营危机以来，锤子科技最多时欠了银行、合作伙伴和供应商约6个亿的债务，其中自己签署了无限责任担保的1个多亿。
有人说，老罗连续创业的运气实在太差，做手机的时候，赶上行业寒冬；做空气净化器那年，偏偏天气好得不像话；入局电子烟后，两部委下发了电子烟网售禁令......如今，老罗又要进*直播界了。
坐拥万微博粉丝的罗永浩显然已经直接跳过了用户积累阶段，但我仍不看好他。在被评为十大网红的05年，李佳琪刚刚小学毕业，薇娅也才刚满20岁。那一年，跟他一同上榜的还有芙蓉姐姐、天仙妹妹……如今，时不时还能被大家讨论的，就剩罗永浩一人了。
作为唯一活跃在公众视野的初代网红，老罗要面对的，是日新月异的十五年带来的流量市场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老罗并不属于安于现状的人，他连续创业，然后连续失败；继续创业，继续失败……这是一个循环，而无论重复多少次，这个循环最终指向都是失败。
04
如果要给罗永浩提前写上墓志铭，我想多数人都会用下面这段话来概述老罗迄今为止的一生：
罗永浩，70后，锤子科技创始人。89年辍学开始做生意，年进入新东方担任英语老师，由于教学风格幽默诙谐、并且具有高度理想主义气质的感染力，所以极受学生欢迎，授课视频以“老罗语录”的名义风靡大江南北。
新东方时期的网红罗永浩，才是他值得被后人注脚的地方。在曾经风靡网络的“老罗语录”中，我最喜欢的是一则关于“大树和小草”的论述：
你要明白一个道理，这个世界呢，有些人无论他努力还是不努力，注定成不了大树的。我们同时来到世间，撇开家庭出身、教育程度、金钱这些东西不谈，生来智商就是有高低之分的——它本来就是不公平的。
所以我从不跟年轻人讲，你只要努力，就能成为大树，或者说，你应该成为大树。而是告诉他们，如果你发现自己有能力成为大树，那你成为大树以后，不是劝那些人也成为大树，而是努力把这个世界，把那些很容易被人践踏的、践踏完后还没人理睬的小草，把他们的生命变得好一些，让每一颗小草，都不能被随意践踏。
老罗不太喜欢频出金句的人民教师身份，最终选择离开，去创业。从培训学校到锤子手机，从电子烟到入场直播，与其说他在追求成功的路上从未停歇，不如说他只是不想把自己的人生定义为幻觉。
从过往来看，他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，付出的努力只是永远无法成功的道傍之筑。但无论结局如何，那个委屈于生活的新东方理想主义者，才是藏在我记忆最深处的那个老罗。
如同那些理想先行、胸怀大志的日子，才是每一颗棱角褪去的小草在碌碌无为的一生中最闪亮的时刻。
